名家／換作是你呢？從《哈德遜奇蹟》看「醫糾與濫訴」

2016/10/30 15: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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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到電影院看了好萊塢院線片《薩利機長：哈德遜奇蹟（Sully）》，該部電影由知名演員湯姆漢克斯主演、克林伊斯威特導演，電影情節改編自2009年1月15日發生在美國的一個真實航空事件。

電影中，一架國內線航班從紐約拉瓜迪亞機場起飛不久，卻因遭遇大群鳥擊，導致引擎雙雙熄火，飛機失去動力，掌握155人性命的薩利機長在不到一分鐘內，評估無法將飛機駛向原本起飛或是附近任何的機場後，果斷做了迫降於哈德遜河的決定，因此保住了全機組人員以及乘客的寶貴性命。

薩利機長,哈德遜奇蹟　圖／電影海報

飛機迫降在河上卻可以保全整架空中巴士上的所有性命，幾乎是史無前例，因此薩利機長的事蹟和照片立刻轟動全美，被媒體譽為英雄，從此成了政界爭相見面的對象、媒體寵兒，但在這個舉國歡慶的同時，檯面下一場飛安調查卻默默展開，有關單位在會議中，一直將矛頭指向這個被媒體譽為英雄的機長，用各種數據和推論質疑他當下所做的決定，認為這跟本是一場「人為墜機」。

一個半小時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台詞是「40年來，我把超過一百萬名乘客安全送達，但我明日卻要因為那208秒接受審判（“I’ve safely delivered one million passengers over 40 years and tomorrow I’m going to be judged over 208 seconds.”）」，這句話我聽了好難過，讓寫醫療專欄的我，很難不聯想到遭到醫糾與濫訴的那些醫者們的心情。

起初，飛安調查小組一口咬定那是一場「人為墜機」，甚至以眾多的電腦模擬、真實人力模擬飛行，證明薩利機長當時是有辦法掉頭回去原本起飛的機場且絕對可以安全降落。劇情高潮迭起，在一場又一場的調查會後，最後，在決定機長生死的聽證會上，薩利機長和副機長都認為當時問心無愧，已經盡力做到最好，因此駁斥調查小組沒有把「人性」的關鍵放入這個case中調查。

電腦與真實模擬的人力都已經事先被告知所有狀況，而且還是在練習了17次後，才順利成功降落，但是機組人員卻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需要時間錯愕還有做出決策，飛安調查小組算出「錯愕」加上「做出決策」所需的時間是35秒（副機長認為低估了，但機長覺得勉強可以接受），加上這35秒後，不論是電腦或是實際的人力模擬，都無法成功降落到起飛時或是附近的其他機場，飛安調查小組最終在聽證會上還給機長一個清白，還他原本該得的榮譽，讓他有資格再度回到他的崗位，繼續他最愛的飛行工作。

在五大科、急重症的刀房、手術台上，當醫者們遇到棘手的狀況，他們有多少時間可以思考下一步？在患者沒有告知會對某種藥品過敏的狀況下，因為麻藥導致器官衰竭、因為某些不明原因導致突然血流不止，失血過多，他們有多少時間可以應對、他們有多少時間可以做出相對最正確的決定？一直以來，死亡都是不留情面的。

之前有一位醫界的友人開玩笑說，內視鏡操作起來很像是在玩電動，但每一回的醫療行為，都是人命關天，都不是兒戲。在《薩利機長：哈德遜奇蹟》這部電影中，副機長也曾經對飛安調查小組極度不滿，「你們把整個過程當作電玩在模擬，但是你們沒有一個人在場，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狀況」。

很多民眾認為，醫者在醫院的態度都很冷淡、冷血、無感，但他們不是真的無情，而是他們必須要維持情緒的超然，這是工作的一部分。在行醫的生涯裡，面對著生命的無常，他們必須對「奇蹟」兩個字冷感，不然是行不通的，「妳沒有時間難過，因為下台刀馬上就要推進來了」，一位多年的醫者好友曾經這樣跟我說過。

家屬的擔憂、焦慮不安，這些醫者完全可以了解，也可以同理，但是醫學、生命、疾病是活的，不是一成不變、有sop、不是可以絕對按表操課、不是死的，這些年來，台灣的醫者面臨醫療濫訴與醫糾不斷，所謂的「人性」以及醫學的「不可預期性」、「多變性」有被法律及其相關權力人士考慮進去了嗎？

薩利機長說，「40年來，我把超過一百萬名乘客安全送達，但我明日卻要因為那208秒接受審判。」好的醫者，若在醫療行為中犯下可避免但卻沒有避免的醫療疏失，付出代價這是對職業道德的負責，理所當然；但是當好的醫者今天是在面對生命無常時，於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後，還因為結果不是家屬要的，被媒體與論誤解和汙衊，這樣難道合情、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