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佳婕／換日線Crossing
《樂來越愛你》（La La Land）無疑是我 2016 年看過的電影中，故事說得最好的。
這部由《進擊的鼓手》（Whiplash）導演 Damien Chazelle 推出的最新力作，選了兩個很有觀眾緣的螢幕情侶 Emma Stone 與 Ryan Gosling 當主角，為了向好萊塢歌舞片的黃金年代（1930-60）致敬，採用復古的傳統歌舞片形式，這在近年來好萊塢的類型電影中可說獨樹一幟。
故事發生在洛杉磯，講述一個才華洋溢的爵士鋼琴樂手與菜鳥演員為了追求夢想，一路上悲喜交加的愛情故事。
美妙的音樂、流暢的舞蹈、明快的節奏、如詩般美麗奇幻的畫面、優美的起承轉合，這個簡單浪漫卻真摯動人的追夢故事，讓這部電影獲得海內外一致好評，剛獲得金球獎多項大獎，是極有希望問鼎奧斯卡的熱門作品。
觀影前就已經讀了不少正面影評，讓人相當期待。真正看了電影後，更覺得名不虛傳。近年來已很少看到如 La La Land 這般的電影，不僅讓人在觀影當下感動不已，且看完很久後，餘韻蕩漾，頻頻忍不住回想故事中的情節。一聽到配樂，也會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那讓人如癡如醉的電影氛圍中。
▲圖／翻攝自La La Land臉書專頁
（「爆雷」提醒：以下文章有多處提及電影劇情，閱讀前請留意）
La La Land 究竟為何讓人著迷？
如今我仍不斷思考：這部電影的魅力到底在哪兒，讓人如此著迷？
我想，先從片名開始講起吧！
電影名稱取為 La La Land 其實很有意思，畢竟還有哪個城市像洛杉磯這般擁有善於給人希望與憧憬的繁華絢爛，但亦善於用都市特有的冷漠與現實，毫不留情地摧毀、壓碎人好不容易萌生的夢想？
事實上，La La Land 在英文中除了指洛杉磯（Los Angeles），也形容一種與現實脫節，著重幻想，做白日夢的心理狀態。
La La Land 描述的愛情故事固然動人，但是，更讓我動容的是主角們面對夢想時那種越挫越勇的堅持。兩人追求夢想的故事讓我想到心理學家 Dr. Angela Lee Duckworth 在她著名的 TED 演講中，提到現代人成功的特質之一是恆毅力（grit），意指人在追求長期目標時，展現出來的熱情與毅力，一種不屈不撓的意志力。
幕前幕後，都是追求夢想的「恆毅力」故事
其實，電影本身拍攝的故事也是個激勵人心、展現 grit 價值的最好例證。導演受訪時，透露 La La Land 的故事原型其實早已在他心中醞釀多時，但當時沒有製作方願意冒險投資一部復古懷舊的好萊塢歌舞片，使得他不得不暫時擱置這項計畫。他在 2014 年推出叫好叫座的爵士鼓手故事 Whiplash 後，證明了自己的導演實力，這時也才終於有投資方願意協助他拍攝這部歌舞片。Damien Chazelle 前後花了 6 年，才終於完成他拍攝 La La Land 的夢想。
不論是拍攝電影的過程或 La La Land 的故事本身，都證明了追求夢想時，難免遇到挑戰與困頓，而懷才不遇的時候，更要有耐心與毅力沉潛、等待時機，積極尋求表現機會。
比方說，女主角 Mia 一心想在好萊塢成名，成為一線女演員，她一邊在片場咖啡館打工養活自己，一邊到處試鏡。電影安插了一個橋段，刻劃一位一線女演員進店裡買咖啡時，大家對她的禮遇及憧憬眼神，與 Mia 跟店長央求調班才能去試鏡及試鏡過程的不順利等遭遇，形成強烈對比。Mia 與代表成功的女演員僅隔了一個櫃台的距離，兩人的地位卻有如天涯之遙。
電影後來為了呼應這場戲，安排 Mia 以成功女演員之姿，回到同個咖啡廳買咖啡。果然，成名後不可同日而語，大家對她刮目相看，她得到與之前那位女演員一樣的禮遇，但從這一端到那一端，從默默無聞，到在競爭激烈的好萊塢闖出名堂，卻是個漫長而艱辛、並非毫無犧牲的旅程。
▲圖／翻攝自La La Land臉書專頁
追夢背後的「不美好」，更容易引起共鳴
導演擅長用簡單的畫面刻劃人們追求夢想時，比較不美好的那一面，也很容易引起共鳴。
比方說，面試時，似乎總是容易失常出錯。片中在試鏡前一刻，Mia 的白襯衫被咖啡潑髒，只好穿著不搭調的大外套上場；在面試會場被更年輕美艷的眾多競爭者環繞，感到不安，表現差強人意；或是面試官可能短時間見了太多來應徵的人選，輪到她時，已意興闌珊，甚至根本沒抬頭正眼看她，或唱沒兩句就被面試官不耐煩打斷，謝謝再聯絡。
再談談片中的愛情主戲，Ryan Gosling 飾演的 Sebastian 動人的鋼琴演奏，讓女主角情不自禁地走進他駐點的酒吧。一開始互看不順眼的兩人後來相遇相知，Mia 受他鼓勵，不想被外界的規則侷限，著手開始寫劇本，創作自己的故事。
而就在 Mia 心灰意冷要放棄演員生涯時，就算分手了，Seb 還是鼓勵她去試鏡，在她得到巴黎的寶貴演出機會後，Mia 帶著 Seb 的祝福到海外闖出一番名堂，而 Seb 可說就是她生命的貴人。
然而，遇見 Mia 時的 Seb 其實也在追求夢想的低潮中，不太順利。他有復興爵士樂的偉大抱負，但為了付帳單養活自己，只好在酒吧演奏應景的節慶音樂勉強餬口，還被老闆告誡，絕不可即興演出。只見周遭客人僅顧著用餐，沒人用心欣賞他的音樂。他感到沮喪，自己的才能被糟蹋，忍不住演奏了一曲爵士樂曲後，竟就被生氣的老闆解雇了。Seb 試著求情說：＂but it' s Christmas！＂ 老闆冷漠的回答：＂Yeah I see the decorations. Good luck in the New Year...＂
有求職經驗的人可能會覺得，這些場景或對話其實都很寫實。
而 Mia 跟 Seb 在追求夢想路上遇到的挫折與困難，或各種戲劇性場面，我也有過類似的遭遇。
我曾在某年聖誕節早上收到一個原本勝券在握的工作機會所發來的拒絕通知，我沮喪不已，完全失去過節心情；也曾在正要離開一個城市時，在機場接到一通要我去面試的重要電話。平常更常聽到朋友提起找工作時，面試官不夠尊重應徵者的情境。
追求夢想的路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些時刻我總是說服自己，現在擋住我面前的那道牆，不論是人為因素或時勢所趨，都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麼想要達成夢想。
▲圖／翻攝自La La Land臉書專頁
是愛情故事，也是不完美的真實人生
人生的課題或許不外乎如此，找個甘心讓自己投入大量時間與心力的夢想，喜愛到就算面對各種風浪或挫折，忍受各種寂寞與分離，都能不放棄、堅持下去。以及尋得一個在成功之際，能比自己還開心；在逆境時，能互相理解支持，靜靜陪伴，相濡以沫，就算放手讓對方展翅高飛，也能甘之如飴的伴侶。
台灣將電影名稱翻成《樂來越愛你》，這個「你」，指的是男女主角雙方，也可說是兩人自己的夢想，越追求，越是難分難捨。La La Land 對我來說，更像是個主角們分別與夢想談戀愛的故事。
就像談戀愛，在夢想的路上，我們總忍不住想著那些沒把握住的機會，為了選擇現有的這個，而放棄的另一條路。在人生充滿選擇的叉路上，倘若我們多拐了一個彎、多說了一句話、多待了一些時日，只要一點點改變，在我們眼前展開的，會是怎樣不同的風景？
電影結尾是另一個容易引起共鳴的情節安排。畢竟，誰沒有想過 What if？我們看到 Mia 在 Seb 的鼓勵下，順利到巴黎拍片後，愛情婚姻兩得意，Seb 也如願開了家能貫徹自己理念的爵士酒吧，可惜的是身邊不是一開始看著彼此夢想發芽的對方。坐在另一半身邊的 Mia，看著在台上多年不見的 Seb，百感交集。
彷彿知道觀眾心中正大嘆可惜，電影乾脆直接拍出觀眾心中想像的，另一個平行時空王子公主般的童話故事版本：兩人為了走到今天的光景，而可能犧牲掉與對方牽手共度的未來。
在流暢悠揚的音樂中，Mia 跟 Seb 回到最初在鋼琴酒吧的相遇，這次不是冷漠的錯身而過，而是熱情擁吻。兩人還是一樣繼續追求夢想，也許不一定如 Mia 後來的成功，但這次他們有彼此在身邊。
但誰又真能決定哪個版本比較好呢？夢想的路上，總是充滿著抉擇時刻，而決定當下的一念之差，後面的故事線就全都改變了。像夢想的蝴蝶效應，人生本來就是遇到（或離開）一個人，把握（或放棄）一個機會，離開（或落腳）某個城市。一個決定、一個選擇，人生可能就走上截然不同的旅程。
回到最前面的問題，這個故事的魅力究竟在哪？或許就在於 Mia 跟 Seb 在 La La Land 透過優美的歌聲與翩然的舞姿勾勒出的，不只是愛情的春夏秋冬，也娓娓道出我們與夢想戀愛時，品嘗到的苦辣酸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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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佳婕／Small Talk
曾佳婕，台大外文系學士，交大外文所碩士，Rutgers 大學比較文學博士，喜歡研究小說及電影。
於美國求學、工作多年，2014 年回台任教。現任臺北醫學大學助理教授，開設 TED 當代議題、英語簡報、文學電影等課程。
認為旅行與文學、電影一樣，都是與自己人生對話的重要過程。樂於分享國內外文化觀察、教學心得及旅遊見聞。
臉書專頁：Small Talk X 曾老師
執行編輯：YUKI
核稿編輯：張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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