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台灣,我待不下去了」讓年輕人看不見希望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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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台灣,我待不下去了」:這是個讓年輕人看不見希望的社會

文/楊絜茹/換日線Crossing

今年是我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暑假,留學香港大學,並且剛在美國結束六個月交換生活的我,對於回到家鄉感到無比興奮。

但當我終於踏上這塊思念已久的土地後,如今卻有種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衝動。

回台前同學曾對我說:「當你回到台灣,一定會不適應,因為美國是個會給人莫名自信的地方。」

我本來不怎麼同意──待了 6 個月後,我看見美國這個國家的缺點──這裡的人過分樂觀而較缺乏同理心,名校學生不見得比較聰明,只是多了一股自信,因為這是個近乎盲目講究鼓勵、正向的國度。甚至,儘管事實早已相差甚遠,所謂的「美國夢」仍然深根蒂固......

不過至少,在美國,人是為了自己而活。

▲台北街景。(圖/攝影者Sai Mr., Flickr CC License)

讓年輕人看不見希望的社會

回來台灣當天,我和表姐從台北搭乘高鐵回家。經過將近 3 年,她才考上普考,那段日子她很辛苦,大學唸的是生物,要考公職必須一切從頭學起。

喜歡設計的她,當時卻沒有填科大或藝術大學,因為家人認為念大學,選三類組的科系總是比較「有前途」。而現在的她不一定比較快樂,但「至少有一個穩定的工作」──在台灣,幾乎人人都想要穩定的工作,因為沒幾個人知道自己真正要的、真正值得的是什麼──我們以為自己自由,但其實幾乎從來就沒有選擇。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她,那什麼時候會去做設計?
「設計也不好賺錢了。」她淡淡地回我。

如果今天她在美國,我知道她會做什麼選擇:她大學會選擇自己真心想要念的科系,她會很快樂──她會擔心未來,但同時她也會有自信,覺得自己能夠做得很好。畢業後她可能也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但在美國的環境下,我相信她仍會不斷嘗試,直到自己找到新的目標。

因為到頭來,所有的侷限其實都源自於恐懼──這恐懼是家人、朋友和社會給你的──在你還沒真正開始生活之前,別人已經不斷地告訴你「應該要」如何生活。

在台灣,為了生存,你學會了膽怯。膽怯,只為了融入社會。

上台北的時候,我和高中同學約了見面,重考的她今年大二,轉了一次科系,對於未來仍感到徬徨。她說起今年夏天的旅行略顯興奮,對於西方國家她有種嚮往。我想起自己到美國之前也有種嚮往和期盼,認為他們的學生會「比較厲害」,但事實上卻不是如此。

有人說,亞洲人面對西方常有股自卑心態,並因此放大我們未知的事物:例如許多人常說,美國學生就是比較善於發言、比較有創意。但其實,善於發言只是透過練習而來的,很多亞洲學生有著更好的思辨能力和積極性。創意,也是整個環境和社會氣氛營造出來的:如果一個社會鼓勵人去追求與眾不同,就會孕育這種人。

但比自卑更可怕的是,當我們長期處在一個讓人感受不到希望的社會,並且對於其他國家產生盲目的嚮往後,這會成真──不再有年輕人會想留在這裡。

接觸不同國家的學生,讓我知道如今自己未來的希望不見得在西方,但更不會在台灣──為什麼這個環境讓我們感受不到希望?為什麼大學生對於自己的未來感到徬徨?

在經歷回來台灣的幾次面試後,我深刻看見這個社會的問題,還有自己的不適應:

我的憤怒

上星期我到某台灣公司面試,面試主管鉅細靡遺地問起我的家庭背景,包括他們現在所居住的縣市。那時候我便開始疑惑,這三年來在香港、美國,經歷了那麼多次面試,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於我的家庭背景,比我眾多的實習經歷還要有興趣。這難道是台灣的面試常態嗎?我想。

直到我開始介紹起自己和朋友即將從事的計畫──以多媒體的方式呈現難民議題,主管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卻是:「跟你一起做這個計畫的,是你男朋友嗎?」

我愣住了,所以她又複誦了一次。我說不,但我心想,我不懂這個問題和我的計劃有什麼關係?甚至這種私人問題,根本與我的能力不相關──所以我履歷上的經驗都不重要,她顯然對於我的感情狀況和家庭背景比較關心。

後來我向許多朋友確認,大家反而用「妳怎麼這麼天真,妳還這麼『菜』,問背景、問關係、問私人狀態穩不穩定,這是很多台灣企業的面試常態啊!」的表情看著我。

我想,當時更讓我感到憤怒的其實是:她看起來不在乎我的能力,也不在乎我所帶去的作品,只因為我是大學生,她就斷定我沒有能力、沒有經驗,甚至非要靠家人或男朋友,才有可能進行「超齡」的計畫專案。

我不禁想到,此刻正有無數在台灣的大學生、碩士生,跟我一樣來應徵同樣或相似的職位,遭到不同公司同樣或相似的待遇,頓時為台灣的年輕人感到悲哀。

不久前在美國當地電視台實習,我說我對媒體有熱情、願意付出,但不會拍攝,也沒有影片剪輯經驗,負責人說沒關係,他直接把我跟專業的人安排在一起。於是,我很快地從實作中學會了影片拍攝與剪輯,做起他們的工作內容。

在美國,我體會到只要你願意付出、願意學習,就有人願意給你機會;只要你願意開口,就可能有人願意幫助你。所謂階級在美國當然存在,但更大的職位,帶來的通常是更多的責任,而不是階級的優越感。

然而在台灣,上位者似乎總認為現在的大學生沒能力、沒競爭力,抗壓性低又愛抱怨、愛花錢,因此只能、也只配做些基層工作,然後要求他們慢慢磨慢慢熬,等待那可能永遠不會來的升遷和更大的舞台。

許多高學歷學生,因此乾脆把心力都花在考公務員上,只為了追求安穩的生活,不肯相信自己可以放膽追求夢想;而沒有傲人學歷的年輕人呢?很可能更是從一開始就在社會的刻板印象與偏見下,放棄了自己。

「這裡的人,急著否定你的夢想,急著告訴你這多麼不切實際」

我想這種種現象,背後真正的原因,其實是這個社會從來就沒有打算真的「給年輕人機會」。我甚至認為,能力比我更好的人若只把眼光放在台灣,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值得更好的待遇、做更大的夢。

為什麼我這麼說?

試想,當主管或是前輩們在還沒客觀認識你、了解你的能力之前,就以你的學歷和他們自己的主觀印象來定義你時,有多少年輕人,會因此就相信了自己只值得一個次等、不屬於自己的未來?

試想,當你有了夢想,其他人卻總是急著告訴你這多麼不切實際,而不是引導、告訴你可以如何做,才能把夢想化作實際時,有多少年輕人,會因此而失去燃起的鬥志?

「夢不能當飯吃」、「你別不知天高地厚」、「做人不要自以為是」、「默默努力一定會被老闆看見」.....這種話我們聽過無數遍,甚至自己也說得滔滔不絕,有如至理名言。但這是真的嗎?

在有機會瞭解這個世界之大,價值之多元以前,我們卻都已先學會說服自己去相信一套,甚至是「唯一一套」能被社會所接受的價值觀。

以前,我認為香港生活太匆忙、沒有生活品質,但現在我知道,就算被迫為生活努力,至少他們還有動力向前。而大步向前,才有機會。

我了解自己的憤怒,源自於兩種價值觀的拉扯:一個是相信自己可以達成夢想,做想做的事,積極就可以創造機會;另一個,則是不管我多麼努力,在台灣如今壓抑和階級僵化的環境中,卻始終看不見希望──我在香港學會的實際,在台灣被視為現實和市儈;在美國學會的自信和有話直說,在這裡變成了驕傲和不切實際。

回台灣將近兩個星期,我知道像以前一樣,我會重新學會適應這個環境,和這裡的人,並妥善地應對進退,但這一次,我不想再逼自己妥協了──

大學以前的 18 年,我好努力地想要融入這個社會,說服自己去接受它的價值觀,並且痛苦地以為我的徬徨、不想照著主流的路走,是因為我有病,有著適應不良或故意反叛的病。

但現在,我要選擇我自己的路,選擇我自己相信的價值觀。我的人生是我的,沒有人可以再告訴我該怎麼走。

台灣是我的家鄉,但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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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楊絜茹/異鄉人手札

楊絜茹,高雄人,目前就讀於香港大學,主修心理和媒體與文化研究。

成長的過程雖然跌跌撞撞,但一路上卻不是孤單的。喜歡電影和閱讀,然後將過多的情緒化做文字,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感受。希望文字能夠有些許力量,來改變自己和身邊的人事物。

 

執行編輯:YUKI
核稿編輯:張翔一

  本文轉載自換日線Cros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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