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建一開講／淑妃逃離末代皇帝溥儀　成1931年最大八卦

文／邱建一（藝術史學者、新月藝文負責人）

33年前的老電影《末代皇帝》（1987）最近又重新上映了，雖然是老電影但還是挺好看的，所以即便是重映也創下了票房佳績。

▲《末代皇帝》今年5月經典重映。（圖／甲上娛樂）

這個電影敘述的是愛新覺羅．溥儀的故事，但我重新再看這電影時，忍不住關注了戲份不多但很搶眼的一個配角：淑妃（鄂爾德特．文繡（綉），漢名：傅玉芳，1909-1953）的故事。

在電影裡是這樣描述的，溥儀被迫離開紫禁城之後，先回到醇王府暫居，然後到天津租下了一座豪宅洋樓「靜園」作為暫時居住的地點。也就在這段時期，淑妃開口向溥儀要求離婚，最後淑妃在一場大雨之中，在沒有隨從陪伴下自己一個人淋著雨走出了靜園。

當然，這段情節是電影導演與編劇的手法，淑妃確實是離開了，這是沒有錯的！淑妃確實不滿溥儀，這也是對的。但是，身為皇室家族成員的淑妃，即便愛新覺羅家族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種赫赫天威的皇帝，但妃子想要離開皇帝，這可沒有像電影演得那麼簡單，就這樣帥氣的一走了之就可以解決！

1931年8月25日事件的起始點

事實上，淑妃離開溥儀的過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上了報，搞得街頭巷尾人盡皆知，妃子主動向皇帝提離婚，把皇帝給休了，這是過去從未見過的大事件。事件的發展，從1931年的8月開始，一直持續到同年的11月才算暫時落幕，雙方對簿公堂，搞得溥儀灰頭土臉顏面盡失。

而淑妃逃離靜園的過程，也是經過精心策劃的，堪比大逃亡的情節，就在天津的靜園裡上演。

西元1931年8月25日下午，淑妃在靜園自己的房間裡哭鬧不休，跟在身邊的太監宮女寬慰還是無法停息，所以只好前去稟告溥儀。此時，溥儀與淑妃失和已久，很久沒有前來見過淑妃一面了，而溥儀接獲太監的通報之後，要太監去慶王府找淑妃的胞姊文珊，請她到靜園來安慰妹妹

文珊來到靜園後與淑妃談了許久，然後向溥儀稟告，希望可以帶淑妃出園去散散心，這樣或許她的心情會比較好一點。

當然，溥儀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但妃子獨自離開靜園得派遣隨從跟隨著，所以溥儀指派了親信太監趙長慶跟著淑妃，另外也派了自己的座車，車上除了駕駛的司機大哥之外，坐著三個人：淑妃、文珊、趙長慶。

下午3點，載著淑妃的車離開了靜園，文珊在車上吩咐司機，前往天津專門招待外國人與貴賓的高級飯店「國民飯店」。在天津居住時期，溥儀常帶著家人包含淑妃一起在這裡喝咖啡吃飯或招待朋友，所以跟著淑妃的太監趙長慶一開始的時候不疑有他，以為淑妃是來喝咖啡吃下午茶的，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但是一抵達飯店門口，淑妃與文珊立刻直奔37號房，趙長慶當下心裡無限的狐疑，但一時間也不敢多問，跟著淑妃一起進入了房間。沒想到當淑妃與文珊一進入房間，文珊就開口對趙長慶說了：

「你先回去吧！淑妃就留在這裡了，還要向法庭控告皇上啦！」

據說趙長慶當場嚇得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因為他跟著淑妃出門除了是為了照應妃子的需求吩咐之外，還得負責淑妃的安危。這下子淑妃不回去了，跟著出門還把人給搞丟，怎回去對皇帝交待？他再多長幾個腦袋也掉不起啊！

當下，淑妃拿出準備好的三封信，吩咐趙長慶要他帶回去給溥儀。同時，國民飯店37號房裡的另一間小房間裡，突然走出趙長慶從未見過的三個人，他們在文珊的介紹下，一一向淑妃握手自我介紹。原來，這三個人是律師：張紹曾、張士駿、李洪岳。

跪在地上的趙長慶一看之下，連律師都已經在現場了，心知大勢已去，所以也只好帶著淑妃的三封信，趕緊返回靜園向溥儀報告這個重大事件。

▲淑妃逃離末代皇帝溥儀，事先其實經過精心策劃，兩人對簿公堂成為1931年的超級八卦新聞。（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精心策劃的大逃脫過程

而淑妃、文珊與三位律師，等到趙長慶一離開國民飯店，他們立即坐上預備好的出租車離開飯店，先到幾公里外的一間店鋪前下車，一行人進入後再從後門離開，再搭上另一輛預備好的出租車，在天津街頭七彎八拐的繞圈圈，在當天傍晚時才抵達另一間位於巷弄裡的隱密大宅。

大宅的女主人是張姓的寡婦，事實上這位張寡婦與袁世凱有點關係，她已經過世的丈夫是袁世凱的七姨太的哥哥。大家都知道，袁世凱家庭生活豐富，他有一妻九妾，生下了17個兒子、15個女兒。而他最寵愛的就是七姨太張氏，而在天津的這間宅邸就是袁世凱送給七姨太的禮物，七姨太後來把屋子讓渡給哥哥，只是沒想到哥哥突然過世了，房產就被嫂嫂也就是這位張寡婦給繼承了。

文珊與張寡婦是多年的好友，所以文珊帶著淑妃到這裡來避開溥儀。淑妃與文珊知道，逃離靜園可沒那麼簡單，溥儀一定會派人追捕她們的下落，所以經歷一番計畫之後，她們最後才抵達這個隱密的地點。

1931年8月26日，淑妃逃離靜園並訴請離婚的消息，在淑妃逃走後第2天立即見報，斗大的標題寫著〈前清廢帝家庭之變〉：

「廢帝溥儀的妻子文綉（淑妃）最近因不堪虐待設計逃出，聘請律師，保障人權，提出離異。據（淑）妃向人聲稱，九年來飽受凌虐：第一，后（皇后婉容）不許其與溥儀接近，已斷人生之樂，更無夫妻之情；第二，太監威勢逼人，凡事均仰其鼻息。……。在此種壓迫之下，察覺難堪，而畢生親人，僅剩一妹（文珊），尚可進內相訪。近年來，妃屢萌自殺之念，其妹常勸慰之。目前妃因太監威逼甚，趁隙用剪刀刺喉祭，圖自殺，獲救未果，太監乃請妃子之妹入內解勸。……。」

淑妃在文珊的協助下離開靜園，也安排好了負責打離婚官司的律師，而且還有暫時躲藏的秘密居住地點，隔一天報紙突然出現淑妃離開靜園的新聞，目的在引發社會大眾的關注。

以上事件的連續發生，看得出來這是一場策劃很久的逃脫行動。而且，為了保留與溥儀談判的空間，報紙第一時間出現的消息，都把淑妃離開的原因指向與皇后不睦以及太監的威逼，為溥儀保留一點顏面。這其實是很聰明的作法，因為淑妃想要與溥儀離婚，可不只是想要裸身而退而已，她還想要拿一大筆的贍養費，所以此事件在8月的第一時間報導裡，溥儀沒有被排山倒海的輿論砲火波及。

當然，淑妃主動提出離婚的發展，之後變得非常熱鬧。長達幾個月的時間，雙方用盡心機對簿公堂，也利用報紙輿論與外國公使壓力企圖讓對方就範，熱熱鬧鬧，這是1931年「九一八事變」之外，最大的社會花邊新聞。

所以，《末代皇帝》這個30多年前的電影裡淑妃離開溥儀的過程，可能是因為導演怕電影過於冗長，而把這段過程給淡化處理了，觀眾在看電影時只知道淑妃離開了，但卻無法知道確實的過程。電影受限於時間限制，所以無法如實呈現歷史，這是可以理解的，但瑕不掩瑜，《末代皇帝》是個好電影無誤。

不過，淑妃離婚事件後來的發展更精采，長達幾個月的時間裡，這是當時最大的新聞事件。不過，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以後有空再跟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