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沒洗澡遭拒載送醫　照服員暖幫洗…9旬病嬤：我不臭嗎

記者張雅筑／採訪報導

引進「到宅沐浴車」10年、服務約2.6萬多人次的嘉義市天主教中華聖母基金會，談及這個服務，執行長黎世宏內心說，他們最大的目標是，讓全台「到宅沐浴車」服務普及，讓那些走人生最後一哩路的人得以乾淨、舒服。回憶服務的個案，黎世宏表示，最深刻的莫過於一名6、7年沒有洗澡的90多歲阿嬤，當時因為許久沒有洗澡，所以氣味比較不好聞，阿嬤一看到他們來幫忙，開口就問「不覺得我臭嗎？」黎世宏說，聽到真的很揪心、鼻酸。

▲天主教中華聖母基金會將沐浴用具搬到失能長者家中，替長者進行洗澡服務。（圖／天主教中華聖母基金會授權提供）

在嘉義地區進行深耕服務、提供長者良好照顧的天主教中華聖母基金會，2008年從日本引進「到宅沐浴車」，每車配合專業人員，然後開到失能長者的家中，替這些長者進行全身性的洗澡服務。這項服務至今長達10年，執行長黎世宏受訪時語重心長表示，每一個個案背後都有一段故事，回想起來都會覺得揪心，「因為你想想看，洗澡對我們來說應該是多麼容易的事情，就打開蓮蓬頭，但對那些失能的長者來說，是一種『奢望』。」

回憶服務過的案子，黎世宏說，最深刻的大概就是一名高齡95歲、患有小兒麻痺的阿嬤，這名阿嬤住在水上，平時就和孫子相依為命，「記得那時候踏進他們家時，真的有嚇到，環境真的很不好，家徒四壁，阿嬤就躺在客廳的床上，然後因為6、7年沒洗澡，整個味道不太好，看到我們社工來也怕怕的、很抗拒。」因為阿嬤是由孫子照顧，礙於男女有別，自阿嬤無法到浴室後開始，孫子就偶爾替阿嬤擦澡，但這樣的清潔力是有限的，「幾年下來，阿嬤身上也都是汙垢...」

「不過什麼案例我們都遇過，甚至還看過腳被老鼠咬的，所以阿嬤這種例子，我們也不會說去害怕什麼的，反而一心想讓阿嬤好好洗個澡，舒舒服服的。」黎世宏說，經過專業評估後確定阿嬤的皮膚碰水、身體移動沒問題後，專業人員就開始進行沐浴服務，為了讓阿嬤卸下防備心，大夥也開始閒話家常，希望打開阿嬤的心房，沒想到阿嬤一開口就是，「你們不會覺得我很臭嗎？」黎世宏忍不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知道嗎，聽到這句話心真的很難過，很揪心啊！」

不只如此，因為阿嬤年紀大常常得到醫院，但嘉義的交通並不方便，所以孫子都叫計程車就醫，但因為長時間沒有洗澡，所以阿嬤氣味不好聞，許多司機都嫌臭拒載，阿嬤當時向社工們透露，幾次下來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想說這樣麻煩人也不好，乾脆就不要去醫院了。黎世宏回憶阿嬤當時跟社工們說的狀況，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直呼真的讓人心疼，因為阿嬤除了不想麻煩人也開始自卑，變得很封閉，幾乎足不出戶，除非有重大身體不適才願意到醫院。

▲長達6、7年沒洗澡的阿嬤，由專業人員、社工協助從「黑洗到白」，阿嬤覺得相當開心、感動。（圖／天主教中華聖母基金會授權提供）

「以後不用擔心了，身體洗乾淨以後就沒味道了！」黎世宏說，第一次服務時，阿嬤還有一點點抗拒，到了第二次開始享受，也會開始跟社工聊天，最後阿嬤還會開心地唱歌給大家聽，不料服務了3年左右，阿嬤和孫子就在某一天突然搬家、不告而別。「很難過啊，我們還翻牆去找、去問鄰居，就想了解阿嬤到底去哪了，發生什麼事了...」黎世宏說，對於每個服務對象他們都帶著深厚的情感，直呼那種心情真的很難以形容。

除了阿嬤的例子，黎世宏也分享另外兩個令她深刻的案例，其中一個是他們日前到台中進行巡迴沐浴的情形，當時一名阿嬤的子女看到他們的沐浴車打電話，他們了解狀況後到這個案例的家中，不過經過評估後認為，阿嬤應該先到醫院住院，「當時我就跟阿嬤的子女承諾，『你們先帶阿嬤住院，我保證等阿嬤出院後，我一定幫阿嬤洗澡』。」黎世宏說，那名阿嬤因為癌末無法洗澡，子女想讓母親乾乾淨淨地離開，後來聽了建議先送醫，不料一個禮拜後再聯絡，「阿嬤走了...我整個很自責啊，很遺憾沒能替阿嬤洗澡，覺得對不起家屬，但還好家屬很體諒也很感謝我們的心意，最後還捐出阿嬤生前的醫療器材。」

「來不及了...拜託你們可以來幫我父親洗個澡嗎？」另一個同樣是在台中的例子，黎世宏說，當時自己在辦公事加班到很晚，突然接到一通電話，那聲音是一名約60多歲的男子，對方希望他們可以幫忙父親進行「到宅沐浴車」服務，不過礙於車子的數量和服務檔期相當滿，所以黎世宏評估後回應對方說，「兩個禮拜，兩個禮拜我們去幫您父親洗好嗎？」回憶當時電話筒那端的聲音，黎世宏說，自己聽到真的很難過，因為那名先生馬上告訴他，父親已經癌末，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很想替父親洗，但癌末的爸爸一動就會痛到不行，讓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到對方的回應、請求，黎世宏說，她當時二話不說，承諾對方後天就去協助沐浴，「不希望再有遺憾。」現在全台總計有40台的「到宅沐浴車」，黎世宏直言，他們做這項服務不是為了給別人稱讚也不是要讓人敬佩，而是希望，替失能長者洗澡、沐浴這件事不再是難事，「為什麼我們的教育有教怎麼替嬰兒洗澡，卻沒有教替失能長者洗澡呢？我覺得這是人最基本的權利和生命禮儀，當時引進這項服務的初衷就是，希望台灣沐浴車服務可以普及、為人子女替父母洗澡不再是難事，而失能長者也不必再擔心不好意思開口，我們的最後目標就是，台灣到處都有沐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