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70年難忘寶島故鄉!老邁「灣生」回台尋根

記者詹誌銘/綜合報導

2015年是二次大戰結束70周年,那個戰爭的年代,很多砲火下的倖存者被迫離鄉背井、顛沛流離,也有許多人因此家破人亡。今天,首先帶大家認識這群回不去的日本人「灣生」。什麼是「灣生」?「灣生」是日語的簡稱,指的是日治時期在台灣出生的日本人,日本戰敗後,他們被強制遣返回國,但即使他們會說日語,卻還是被日本本國民眾歧視,認為他們身上帶有疫病,口音也很奇怪,所以這群灣生反而被當成台灣人。因為被歧視,所以許多灣生對於日本始終無法歸屬與認同,他們稱自己是「永久的異邦人」,那麼,何處才是他們的故鄉呢?答案就是台灣。因為,對他們來說,台灣是從小長大的地方,台灣也有他們的朋友,所以即使每一個當時的灣生,現在年紀幾乎都超過70歲了,但他們始終對台灣魂牽夢縈,相隔70年後,就算身體不便,他們還是決定要重返心中的故鄉,找尋兒時玩伴,告訴他們:「お元気ですか(你好嗎?)私は元気です(我很好)。」

在台灣找到的歸屬 「灣生」回家了

▲灣生指的是日治時期在台灣出生的日本人

灣生富永勝「你好。」原住民:「你們是哪裡來的?」
翻譯:「日本來的。」原住民:「日本來的。」
翻譯:「因為他是出生在這裡,所以他想要找他以前的朋友。」
灣生富永勝:「Karao,名字是Karao Wachiha(原民語)。」
翻譯:「名字叫Karao。」原住民:「Karao。」

▲灣生富永勝在台灣找著以前的朋友

灣生富永勝:「Karao Wachiha!Karao?」、「Karao Wachiha?這裡!是這裡絕對沒錯!」
居民:「已經死了。」
灣生富永勝:「死了!」居民:「那個,他老婆還...」
灣生富永勝:「還健在?」居民:「不,已經死了。」
灣生富永勝:「大家都死了,已經過世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這位是相隔半世紀跨海來台尋找兒時玩伴的日本爺爺富永勝,老先生堅定的眼神透露出對老友的想念,即使身體老邁,行動上也不是太快,但筆記本裡卻是把每一個朋友的訊息詳細記載著。因為無論如何就是想知道大家是否健在。

灣生富永勝:「什麼?已經過世了!我好想見他...」
台灣友人妻子:「你寄的那張賀年卡,在收到的四天前過世的...就在葬禮之前。」

錯過了最後一面,來自日本的老先生只期盼在僅剩的生命裡,還能把握和更多台灣朋友再一次會面的機會。

▲灣生富永勝感嘆大家都過世了。

台灣友人兒子:「你們跟他講,我不會講。」灣生富永勝:「不會講?我會講一點點。啊!」
台灣友人兒子:「我是林麓,林麓的小孩子。」灣生富永勝:「啊!對,對,你們家住在對面,我知道你。」
台灣友人兒子:「富永勝嘛!」灣生富永勝:「對!對!對!」
台灣友人兒子:「是啦!是啦!」灣生富永勝:「臉都一樣啦你。」
台灣友人兒子:「說我跟我爸爸啦!」灣生富永勝:「跟你爸爸一樣啦!我知道啦哈哈哈!」還好,生命能有延續。

▲灣生富永勝看見好友的兒子感到開心

灣生富永勝:「你還是一樣呀!」台灣友人:「那個勝、光。」
灣生富永勝:「嗯!我是勝。」台灣友人:「你是勝!」
灣生富永勝:「我是勝。」台灣友人:「你當時年輕的時候,相撲很厲害。」
灣生富永勝:「和你們見面真是太好了。」

只要身體還能負荷,只要還有機會回來台灣,不管幾次富永勝都是開心的,因為對他來說台灣是永遠的故鄉。其實不只對富永勝,和他一樣有一群年過半百的日本民眾,對台灣都有著相同的思鄉情懷,他們有個特殊的名字叫作「灣生」。

在台灣找到的歸屬 「灣生」回家了

▲灣生富永勝終於找到一位友人

灣生家倉多惠子兒子家倉讓:「在這種地方生活的人一定覺得溫暖的地方比較好呀,灣生就是在台灣出生的吧,在溫暖的國度出生,戰敗後情況變得不行,又回到這樣的地方。所以說我母親是從幸福的,像是樂園的台灣生活中回到悲慘的地方,所以腦海裡面才會一直想著台灣吧。台灣是樂園,樂園呀,台灣是樂園,所以我母親這一輩子都想著台灣而生活著,會一直想到臨死之前。」

在台灣找到的歸屬 「灣生」回家了

▲灣生家倉多惠子兒子家倉讓。

「灣生」 是指1895到1946年日本統治期間,在台灣出生的日本人,過去不管在日本或台灣,史書工筆都未曾記載,但卻是切切實實存在的一個族群,二次大戰期間他們跟著政策來台拓荒,以為台灣就是自己的新故鄉,但隔沒幾年日本戰敗,這些來自東瀛的移民和他們在台灣生下的子女「灣生」全數被迫遣返,總計這批被遣返的民眾大約48萬8千多人,只是身體返回的他們,內心卻一直回不去那個口中的祖國。

在台灣找到的歸屬 「灣生」回家了

▲灣生被遣返日本。

灣生家倉多惠子:「從花蓮港坐船回日本的時候,跟我現在住在神戶的弟弟,我們兩個站在甲板上我們一直唱歌,直到台灣從水平線消失,那首叫《故鄉》的歌。」
翻譯:「怎麼唱?」灣生家倉多惠子:「在山上追逐兔子,你唱。」家倉多惠子弟弟:「我唱不太好吧?」
灣生家倉多惠子:「追逐過兔子的那座山,釣過小鯽魚的那條溪...好想哭喔!我跟弟弟一直唱,直到看不見台灣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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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家倉多惠子及弟弟。

灣生後裔田中實加:「他們總是覺得奇怪,他心裡面到底,他身體裡面住了誰。明明就是我是日本人,可是我回到這裡,但是因為我們在台灣出生,所以我們的鄉音反而回到日本,他們覺得鄉音很奇怪,然後覺得他們根本就是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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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後裔田中實加。

回去的不適應除了氣候問題,更多時候是被同樣國家的日本民眾歧視,剛下船踏上國土,這些從台灣遣返的海外拓荒者被認為身上帶有疫病所以都得噴藥消毒。戰後生活整個國家都處於貧窮之中,這群灣生又被貼上因為在外地混不下去,於是回到國內搶一口飯吃的失敗者。於是家倉奶奶說,灣生之於日本就像是個永遠的異邦人。

灣生家倉多惠子:「《永久異邦人》由知名小說家五木寬之撰寫的,我是讀了這本小說才找到自己的定義,在那之前一直沒意識到異邦人這個詞,總覺得自己哪裡不同。某天蠻久之前,這是十年前的書,那時候看了之後想著真的就像書中描述那樣,想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發現原來不是只有自己而鬆了口氣,原來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想法。雖然我有很多朋友,但內心還是異邦人,在某些地方跟他們還是有所不同,現在還是一樣唷,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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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家倉多惠子

因為了解這些異邦人的心情,灣生後裔田中實加2001年開始協助灣生尋找回家的路,從一開始的9位至今高達200多位,每一個灣生都有自己和家族,以及台灣這塊土地無法割捨的羈絆和情感。

灣生富永勝:「這裡是五前,啊!六本,這邊是六本。」台灣友人:「六本是那邊吧!」當年的生活景象即使已經過了70年,富永勝還是能清楚描述同樣的這條道路,只是過去用跑的,現在得靠人攙扶或是推著輪椅緩緩前進。但不變的是那份歌頌友情萬歲的深邃與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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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後裔田中實加2001年開始協助灣生尋找回家的路

灣生富永勝:「我也年紀大了,下次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恐怕沒辦法來了。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以後見不到我了。老了,沒辦法了。」
台灣友人:「大家都已經年紀大了,沒辦法了。」
翻譯:「你們感情很好。」台灣友人:「從小時候就很好。」灣生富永勝:「因為家裡就在隔壁,也是鄰居。」
翻譯:「可是富永回到日本至今已經50年以上了,還是朋友嗎?」灣生富永勝:「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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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富永勝表示兩人永遠都是朋友。

灣生富永勝:「大家都是朋友,也曾一起打過架,也曾一起學習,也曾一起去採柿子來吃,真的感覺非常開心。」聽老爺爺說著故事,回憶裡的時光總是非常美好,在台灣一直長到20多歲才離開的富永勝,至今都還會吟唱台灣名謠《雨夜花》。

灣生富永勝:「《雨夜花》這首。雨夜花雨夜花,受風雨吹落地,沒人看見每天怨嘆,花謝落土不再回。」
客人:「老師那首是誰唱的?」灣生富永勝:「咦?」客人:「是誰唱的?」
灣生富永勝:「我不知道,是台灣的歌曲。」客人:「什麼?是台灣的歌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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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富永勝哼雨夜花。

灣生富永勝:「因為在台灣的時候如果連一首台灣的歌都不會的話,身為灣生會感到非常羞恥,所以就非常拼命的學會這一首歌。」怕羞恥所以拼命的學台灣歌,記憶裡的一切始終不曾忘記,即使事隔半世紀再回到曾經就讀的母校,領取那張因為戰敗被迫遣返導致當時無法領到的就學證書,心裡只有無限感慨,還有由衷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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頒證人:「這個,特別做的。為了這個特別的節日,我們送上這個禮物。」」灣生富永勝:「很特別,謝謝。」頒證人:「這個獻給你。」觀眾:「恭喜。」灣生富永勝:「真的很感謝大家,大家這樣迎接我真的非常高興,我是在這裡上大學之後能成為教師,全都是因為在這裡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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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富永勝領就學證書。

富永勝因為就學證書紅了眼眶,也是灣生的土井準一先生這次回來台灣,主要是想找到當年幫自家田地耕作的佃農一家。翻譯:「他應該很老了,沒有印象了啦,他爸爸比他大很多,那時候用的人嘛!不過我們有去找啦!就是跟家裡有關係的戴先生他已經不在了,我們也發現說他的後代總共有八位,三個長男也就是三個兒子也都不在了,只剩下五個女兒都在台灣的西部,我們就沒有去聯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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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土井準一

即使是佃農還是要念書,即使事隔70年還是想知道對方現在過得好不好,心願無法達成難免有遺憾,不過一件突發的開心事立刻補足了缺憾。翻譯:「這個房子還有嗎?」民眾:「有耶!」翻譯:「他想去。」民眾:「在後面,1980的時候還有,這個房子還有。這個日本人說他以前住這裡,說要來這裡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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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土井準一尋找以前住過的房子

翻譯:「當時幾歲?三歲,三歲,真的太好了。」灣生土井準一:「當時是產婆在這個房間接生。」翻譯:「他是產婆在這邊把他接生的,所以很懷念。」出生時的住所依舊矗立,土井心裡的感動不言可喻,對灣生來說回到台灣不單是為了找尋記憶的美好,更多時候是要喚醒那個被遺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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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土井準一找到出生時的住所

灣生松本洽盛:「這個現在是國中嗎?我們那時是小學。今天好像有什麼活動?」耆老廖高仁:「畢業典禮。」
灣生松本洽盛:「對喔!畢業典禮在六月舉行。」耆老廖高仁:「對對對。」
灣生松本洽盛:「吾黨所宗。」耆老廖高仁:「這是國歌。」灣生松本洽盛:「我還記得,以建民國。」耆老廖高仁:「國歌,他說他記得。」
灣生松本洽盛:「以進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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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松本洽盛及耆老廖高仁

灣生松本洽盛:「日本戰敗必須要回去日本,回去日本前這裡還有很多日本人,船也不會一次來很多,有固定的時間。等待時蔣介石國民黨來到台灣,那時被教導的音樂記得的就是中華民國的國歌,夙夜匪懈,進入中正紀念堂一進去國歌就響起,我就自然而然的唱起來,然後那位導遊就說你是台灣人啦!我不用導覽吧!」短暫待在台灣的日本人,半世紀後重新踏上台灣這塊土地,腦海裡的旋律是不曾忘卻的中華民國國歌,還有那濃濃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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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松本洽盛談當時的事

灣生松本洽盛女兒門井啟子:「我從出生的時候就開始聽爸爸講台灣,我還以為我爸爸是台灣人。他從我小時候一直說他想要回去那裡,也說要死在台灣,我一直無法理解。不過我長大之後第一次到台灣,去到台東、花蓮,城市裡的人啊,計程車司機啊很多人都非常熱情的對待我們,只因為我們是日本人就受到歡迎。有的人跟我們講日語,唱歌給我們聽,跟我們說些好話說日本時代的治安很好,給我很大的衝擊也非常的感動。啊!在亞洲當中還有不討厭日本的國家,我第一次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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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生松本洽盛女兒門井啟子

潮起潮落的浪潮,半世紀來未曾停歇,對灣生來說那些開心的、難忘的、悲傷的回憶就像沙灘上的石頭,以前的浪無法帶走,後來的浪也無法捲離。灣生富永勝:「雖然我在日本住得比較久,但是果然我還是覺得花蓮港才是我的故鄉,光是想到台灣我的精神就都來了。」灣生須田靜代:「要我來幾遍台灣我都會來,我就是這麼喜歡,就算現在的風景都變了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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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灣生來說,以前的浪無法帶走,後來的浪也無法捲離

悲歡離合的歲月痕跡都在他們對台灣的心心念念裡,有人惦記是福,有人掛心也是福,原來台灣不只存在在台灣。(整理:實習編輯鄺郁庭)

在台灣找到的歸屬 「灣生」回家了

▲台灣不只存在台灣,對灣生來說,台灣是永遠的故鄉

採訪撰稿:詹誌銘
攝影剪輯:陳昱弼
音樂提供:音韶唱片、風潮音樂

   《台灣亮起來》節目播出時間

首播:三立新聞台(日)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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