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爸也是媽／金髮刺青就是歹囡仔？唇腭裂女兒救命 他浪子回頭兼母職
記者張雅筑、影音剪輯鄭嘉明／雲林報導
▲小蔡一頭金髮加上雙臂的刺青，自嘲很多人對他的刻板第一印象都不太好，但他不在意，相信問心無愧就不用怕人家說。（圖／記者張雅筑攝）
金髮加上雙臂的刺青，單親爸小蔡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免會有許多刻板印象，甚至直接貼上「歹囡仔」、「8+9」等負面標籤，但他聳聳肩表示，這些自己早已習慣，坦言年輕不懂事確實誤入歧途過，但早已金盆洗手他覺得，行得正、問心無愧就好，不必在意別人怎麼看。至於浪子回頭的關鍵，小蔡說，就是女兒家芸的出生，更感性強調，自己的人生、生命算是孩子拯救來的。對孩子們來說，小蔡是爸爸也是媽媽，他給予的愛是雙倍甚至更多！
簡陋狹小的平房，小蔡形容，過去剛從北部搬回來時，其實就像廢墟一樣，是經過他一番整修才變得比較像人居住的「家」，談話中總是給人海派、爽朗的感覺，但談及自己的過去與經歷，他竟不禁落下男兒淚。出生滿月左右媽媽就過世，父親再娶加上傳統的打罵教育，讓親子關係更疏遠，主要就由阿嬤照顧，豈料阿嬤早逝，讓小蔡唯一的依靠又沒了，他感嘆道：「我很渴望，我承認我很渴望家庭的那種溫暖，真的很渴望，只是在小時候那一塊我得不到，所以我從小就很叛逆這樣子，我國中就跑出去外面，我後來就不回家了，我12、13歲自己就在外面過生活了，沒有在家裡過生活過，所以我以前很討厭過年、過節，因為大家在團圓的時候，我永遠都是一個人在外面這樣...」
▼▲小蔡說，自己出生不久媽媽就過世，爸爸後來再娶，在缺乏愛和家庭溫暖的童年，加上青春期的叛逆，讓他誤入歧途，直到20歲女兒的出生，他才徹底覺悟、浪子回頭。（圖／記者張雅筑攝）
後來誤入歧途，年紀輕輕15歲就入獄，小蔡說，那時的自己就是找不到生活的重心，也不知道未來在哪，直到出獄後交了女朋友、結婚，終於組成自己的家，而真正讓他浪子回頭的關鍵是，20歲那年，第一個孩子家芸出生，「就覺得我真的當爸爸了，我有那個責任了，尤其是因為家芸是唇腭裂的小孩子。」
回憶那時得知孩子是唇腭裂寶寶的過程，小蔡直言，多少有點錯愕，那時大概4、5個月大知道的，醫師就要他們討論一下孩子是否要留，「後來我自己想想，跟我前妻想，想過之後，覺得老天爺要給我們當禮物，因為醫生有跟我們講，現在醫學很發達，不至於真的沒有辦法醫治，也不是什麼絕症這樣子，後來慢慢去接受、慢慢去接受，才決定要生。」想起女兒家芸出生抱到她的瞬間，時隔16、17年，小蔡依舊情緒激動，他說，自己抱到的那剎那馬上掉淚，因為看到孩子嘴上明顯的缺口，「真的很愧疚、很愧歉她，心裡那一塊真的很虧欠她，因為從小就要讓她開始接受手術這一塊折磨。」
▼▲當爸後的小蔡，對孩子們的大小事幾乎親力親為，談及女兒家芸是唇腭裂寶寶，他說，其實手術後早已看不出來，他們一家也不會為此自卑，希望讓大家瞭解到，唇腭裂孩子和一般孩子沒兩樣。（圖／受訪者提供、記者張雅筑攝）
為了養家給妻小更好的生活，小蔡當起送貨員，在照顧孩子上也親力親為，特別是家芸的看診和手術治療。指著剛動完正顎手術的家芸，小蔡說，雖然會被出生的那模樣震撼到，但醫學真的很發達，一路走來至今幾乎看不出異狀，「所以真的想給其他病童、家屬建議，我覺得要勇敢去面對，相信醫生、相信醫學，小孩子真的沒有什麼不同，他們真的跟一般小孩子一樣。」不僅如此，當家芸小學被嘲笑時，小蔡也一路灌輸、教育女兒，別自卑或封閉自己，「你跟別人沒有長得不同，你跟別人一樣，沒什麼好丟臉的」，而他自己本身也不會刻意去提或放大，甚至小蔡還偷爆料女兒已經有男朋友，自己還很吃醋、一度無法接受，但接著又話鋒一轉說：「後來我才去慢慢接受，自己的心態真的要去改變一下，畢竟小孩也會長大，只是我會要她好好保護自己，你們現在年紀在哪裡，就是該做什麼事情，對就是把本份顧好，做什麼事情一定要讓我知道。」
看起來給人充滿自信又樂觀，但其實小蔡經歷過無數個黑暗期，除了缺乏愛的童年和叛逆走錯路的青春期，還有婚姻的挫敗。本以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家會就此過著平淡、幸福的生活，但因前妻一句「還想玩、渴望自由」，讓小蔡只能選擇放手。談及這段過去，他不禁哽咽道，自己剛從基隆搬回雲林時，幾乎天天以淚洗面，覺得很痛苦，但又有三個孩子要養，不能不咬緊牙撐下去，「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人生會這樣子，說真的，過得很苦啦，又什麼都沒有，我之前一開始那一年，就是靠工作麻痺自己，一天做兩份工作，這樣子早上工作、下班回來工作，也去工廠加班。」
▲談及自己的過去和那段破碎的婚姻，小蔡忍不住哽咽，他說，那時一度自我懷疑，甚至不斷地問，「為什麼會這樣？」直到女兒的一番加油打氣、接住跌落谷底的父親，才讓他慢慢振作。（圖／記者張雅筑攝）
小孩沒人照顧就帶在身邊一起工作，孩子睡著了他就繼續加班，這樣沒日沒夜的，看在女兒家芸眼中滿是心疼，最後也終於忍不住開口，希望爸爸可以振作起來。小蔡說，那時家芸埋怨爸爸沒時間陪他們，他聽到的當下徹底崩潰，忍不住在孩子們面前痛哭，但也因此讓他知道，孩子們沒了媽媽，不可以再沒有爸爸的愛，「我只能說我能走到今天，就是小孩子給我的力量，真的，他們給我很大的動力，要不然我撐不到今天，或許沒有他們在我身邊，我可能又進去關或是怎麼樣，我今天不會在這邊。」
小蔡感性表示，外人看來可能會覺得他這個單親爸爸很偉大什麼的，但其實是孩子們接住了脆弱的父親，強調孩子們是他的救星，特別是女兒家芸，「我很感謝我女兒真的，是她讓我成為...學會怎麼當一個爸爸的角色，應該是說，不要說她感激我，是我要感激我女兒，如果沒有我女兒的話，可能今天你們不會坐在這邊訪問我。女兒一直是我維持到現在、支撐我走到現在的動力，她是一個很貼心的小孩子、真的很貼心。」
▼▲（上圖）雖然沒有精湛廚藝，但對孩子們來說，爸爸煮的是這世界上最好吃的；（下圖）休假時間，小蔡全心全意陪伴小孩，就像哥們一樣。（圖／記者張雅筑攝）
不諱言自己剛離婚帶著孩子們回雲林生活時，一度跌落谷底，好在孩子們喚醒了他，加上因緣際會在一次帶家芸回診時認識了羅慧夫顱顏基金會，社工艷秋的協助與開導，也讓他累積許久的壓力得以釋放。除了多次感激艷秋社工的暖心和伸出援手外，小蔡更大讚她是很重要的心靈導師，讓他瞭解怎麼去和子女相處、溝通，也從中教育孩子們要學習感恩，適時帶著他們去當志工，「我教育小孩子就是說，別人幫助我們不是應該的，我們要學會去感恩別人，有能力的時候我們真的要去回報給社會，或是回報給曾經幫助我們的人，不能把他當作是應該的，我們要懷著一種感恩的心。」
至於外界對自己的刻板印象或年輕時的前科，小蔡說，那些都是事實，他也會在孩子們面前坦白，甚至藉此教育他們，希望小孩別複製他的人生或重蹈爸爸的覆轍，而他是好爸爸、好人與否，小蔡覺得，這些都是需要經過相處才知道的，開懷大笑說，「人家光看我刻版印象就知道你這個一定不是好東西，那我幹嘛去刻意隱瞞這一塊對不對，但我就做好我自己該做的本份，真心是會被感受到的。」
雖然低收生活很辛苦，但一家人和樂融融，小蔡也說，自己確實很抱歉無法給孩子們健全的家庭和無憂無慮的生活，但自己絕對不會讓他們餓到、冷到，最重要的是，孩子們的成長他絕對不缺席，「我有跟他們講，『你們沒有媽媽的愛，但爸爸會給你們雙倍的愛』！沒有媽媽又怎樣，可是爸爸給你們的愛，說不定比那些還有雙親的愛還要多咧，我說真的，兒子或是學校老師常跟小孩子講，他們很羨慕有這個爸爸，這個是唯一很驕傲的一點，代表我這個爸爸是成功的啊，我給他們是雙倍的愛，比起那些雙親，有爸爸媽媽在，但是忽略小孩這一塊，那又怎麼樣。」
▼▲女兒家芸現在住在學校宿舍，放假時，小蔡就會帶她添購生活用品，包括生理用品也是，他說，只要能為孩子做的，自己都會盡全力，讓他們感受到滿滿的愛與關心。（圖／記者張雅筑攝）
身兼母職的小蔡，平常就在屠宰場工作，偶爾打零工加班，因為自己兒時的缺憾，讓他知道，身為父母，「陪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沒工作的時間，他就是陪孩子們打球、自學打鼓，甚至連女兒的生理用品，他也會親自陪伴購買。訪談最後，小蔡也表示，自己未來能留給孩子的東西可能什麼都沒有，但絕對不會成為一個拖累他們的父親，「我只想告訴他們，爸爸真的很愛你們，希望你們以後都能過好生活、養活自己，你們過得好，爸爸就過得好。」
小蔡自嘲是嚴父、虎爸，但其實兒女對於爸爸的辛勞、付出全看在眼裡。女兒家芸表示，雖然爸爸根本看不懂他們的作業，但還是會陪伴、要求他們完成，是個非常負責任的父親，甚至在她第一次生理期來時慌張求助隔壁親戚，「其實爸爸真的很辛苦，然後我都知道他的辛苦，我有看在眼裡，就是希望爸爸不要都覺得我傻傻的這樣子。」是爸爸也是媽媽，兒女們暖心的祝小蔡「母親節快樂」外，也希望他能多照顧自己的身體，別為了省錢或把所有食物給他們只吃一餐，盼父親也能多愛自己，不然他們也會心疼的。
▲孩子們靦腆地向爸爸說，「爸爸辛苦了，母親節快樂喔！」（圖／記者張雅筑攝）
好爸爸到底該是什麼模樣呢？小蔡顛覆了刻板印象，但也讓人上了一課，那就是「父愛是打從心底的，而不是一個被塑造的形象」。就像家芸談及爸爸，滿滿的感謝和佩服，甚至透露同學們都很羨慕她有個這麼酷和帥的父親，相信對家芸和弟弟來說，「我的爸爸就是最棒的！」
▼▲雖然過去經歷了不少艱辛過程，生活也沒有很富有，但他們一家人充滿愛，相信未來會越來越好的，小蔡說，不求多有錢，自己賺錢不讓孩子們餓到就好，小孩平安健康快樂長大是最重要的。（圖／記者張雅筑攝）
✎了解更多＆支持唇腭裂、顱顏缺陷患者： https://neti.cc/Xjqjzp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