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聲量看政治(圖片為2012年901反媒體壟斷大遊行舊照)
【政客親自豢養的狗仔不是第四權:評黃國昌與謝幸恩踐踏新聞專業,兼論對媒改社與媒觀的呼籲】
近日「黃國昌養狗仔」事件引爆全台輿論,不僅牽動民眾黨形象,也衝擊中央社的專業聲譽。從謝幸恩辭職,到媒體爆料黃國昌疑似以龐大資金監控政敵,短短幾天內,新聞版面與社群輿論全面沸騰。
2012年901反媒體壟斷大遊行。(圖/聲量看政治)這已經不只是政治口水,而是升級為一場制度層級的危機,第四權是否還能維持獨立?新聞自主是否會被政客與利益徹底侵蝕?這些都是台灣社會必須面對的關鍵問題。
要釐清這場爭議,必須回到新聞學理的基本界線。記者的專業職責,是守門人(gatekeeper),在資訊洪流中篩選真實訊息,保障公共利益。
狗仔雖屬灰色地帶,至少還能訴諸「揭露公眾人物不當行為」的公共性辯護。真正的問題在於:當政治人物指揮狗仔,或當記者涉入狗仔式的監控,就徹底越界。這不再是新聞倫理,而是東廠式的情報操作。
政治人物的僭越:從監督者變成操控者
必須坦白說,黃國昌「養狗仔」事件,本質上就是對民主制度的竊奪。政治人物應當被監督,卻選擇設立自己的「情報部門」,這讓人不禁想起水門案事件,尼克森總統因監控政敵被逼下台。不同的是,台灣社會至今竟還有人替黃國昌開脫,這不只是權力濫用,而是民主倫理的崩壞。
新聞倫理強調「公共利益」是監督的正當性。但當監督被私人化,它就不再是新聞,而是政治鬥爭的暗器。黃國昌的行徑,嚴重地說,他是在成立「東廠」、「蓋世太保」,把監控合理化、系統化。當政客扮演「廠公」,監控政敵、製造恐懼,民主社會就會被腐蝕。
回顧2012年前後,黃國昌彼時是「反媒體壟斷」的旗手。2012 年他參與反旺中運動,強調媒金分離、新聞自主,呼籲媒體不能淪為財團與政黨的工具。他甚至在立法院召開公聽會,推動「反媒體壟斷專法」,矢言捍衛第四權。當時的他,號召公民反對媒體被政治與資本收編,如今卻被爆出養狗仔監控政敵,這種反差令人錯愕。
一路走來,他開始不時批評執政黨伸手媒體,指責民進黨違背「黨政軍三退」精神,如今,自己卻也陷入同樣的陷阱。他甚至曾公開揚言媒體「太差」,如果自己當記者會挖出更大料。從現在來看,這種輕蔑新聞專業的語氣,竟與狗仔文化連成一線。從改革者到操控者,這是理想與實踐的最深矛盾。
從政治監控的歷史觀之,無論是東廠、蓋世太保,還是民主國家的水門案,歷史一次次告訴我們,當權力染指媒體,民主就會倒退。黃國昌的行徑,不只是個人失格,而是整個制度的警訊。他過去喊的「媒體自主」,如今正好成為檢驗他的試金石。
記者的失格:專業倫理與角色衝突
此事件的另一個角色,也就是中央社記者謝幸恩的辭職,不能只被視為個人選擇。她身為國家通訊社記者,本應代表最高新聞專業,但一旦捲入偷拍政敵的行動,角色衝突立刻浮現。
記者應是守門人,卻成了政治耳目,這不只是倫理失格,更是專業徹底崩壞。
在辭職信中,她以「新聞自由」、「第四權」、「媒體價值」為退場鋪陳,試圖將辭職包裝成理念堅持。然而新聞倫理的核心義務是「真實」、「獨立」、「公共責任」。涉入狗仔行為已違反「避免角色衝突」與「不受外力操控」的原則。把辭職詮釋為「價值堅守」,實際上只是托詞,迴避專業失格的現實。
她聲明中不斷提到「媒體環境惡化」、「政治氛圍逼人」,彷彿自己只是受害者。然而,記者若參與政治操作,本身就是環境惡化的推手之一。她不是外部壓力下的犧牲者,而是結構腐敗的參與者。這樣的自我敘事,恰恰是責任轉嫁的典型。
從新聞學理論來看,她完全迴避了守門人角色的失敗。守門人理論要求記者把關資訊,保障公共討論的真實性與透明性。但她的行為等於放棄守門,淪為「東廠小吏」。將退場美化為「更高層次選擇」,其實是責任規避,進一步侵蝕了社會對第四權的信任。
更值得警惕的是,這份聲明實際上是一種「道德挪用」。她將失格轉化為「理念高尚」,把辭職塑造成價值守護。若社會接受這樣的論述,新聞倫理就可能被語言漂白,失敗不再被檢討,反而被包裝成殉道。這比她個人的辭職更危險,因為它挑戰了新聞專業最根本的誠信。
民主的警訊:假監督,真鬥爭
這場狗仔風暴,已經超越新聞圈,成為民主危機的徵兆。水門案告訴我們,當政治人物利用非法手段監控政敵,民主制度就會全面受損。而台灣如今卻上演「狗仔東廠化」,新聞失去獨立性,只剩政治鬥爭的舞台。
新聞的公信力來自獨立性。若媒體被政治滲透,公眾必然失去信任。這種失信會迅速擴散,造成民主討論空間的萎縮。假監督的新聞,帶來的不是知情權,而是恐懼與分化,這正是威權政體熟悉的治理手法。
台灣若不正視這危機,將重演歷史悲劇。今天的狗仔,是政客的耳目;明天的狗仔,就可能成為政權的東廠。民主之所以可貴,在於制度防火牆;若這道防線被瓦解,台灣就會在假自由的幻象中,逐步滑向威權深淵。
黨政軍三退:媒改社別忘了自己的信念
回到「黨政軍退出媒體」,這個口號,是過去20年來,台灣媒體改革的核心信條,目的在於切斷政黨、政府、軍方對媒體的控制。
這是解嚴後民主社會最重要的成果之一。然而黃國昌養狗仔的手法,卻讓人看見「新東廠」的陰影,猶如把新聞自由硬生生退回舊時代。
媒改社過去曾是推動改革的旗手,但在這事件上卻少見強烈聲音。若面對政治人物的失格選擇沉默,等於自己背棄了「黨政軍三退」的原點。新聞自由不是顏色政治,而是普世原則。任何政黨染指新聞,都應該被嚴厲譴責。
「黨政軍三退」的核心內涵在於「新聞獨立」。它提醒社會,新聞媒體必須與權力保持距離,否則資訊即被污染,公民即失去知情權。而黃國昌此案,實際上是把媒體人與政治勢力綁在同一個情報網絡中。這種「倒退」不僅違背民主改革精神,更證明當年的改革若無人守護,將被新的權力結構輕易吞噬。
因此,媒改社與改革派學者有責任出聲,呼籲政治勢力退出新聞場域,呼籲媒體人守住專業界線。歷史早已證明,無論是水門案的尼克森,還是東廠的廠公,最終都被掃進歷史垃圾堆。若今天沉默,明天將沒有人能守住第四權。
最後,更直接的問題是:自馮建三明白主張自己已然促統化的政治立場以來,媒改社宛如驚弓之鳥,不願再對政治議題有所表態。即使年初公視預算被惡意刪減,媒改社與媒觀的聲明也不願正視國民黨的惡行,對自己公視議題上的核心價值再三退讓。
吾人實在看不過去。媒改社若不願面對政治,政治終將逼你們面對自己。何況媒改社與媒觀一直以來都自詡為政策倡議團體,不面對政治,那還談什麼倡議?
如果在黃國昌事件上選擇沉默,就等於自我閹割,否定自己存在的正當性。真正的改革者,必須敢於面對權力的黑暗面。即使這個政治權力不是執政黨而是在野黨,也同樣應受檢視與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