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醫揭張文、鄭捷成魔路「我何必在乎你們」：殺一群人只是一個數字

記者李鴻典／台北報導

27歲張文19日在台北捷運台北車站與中山站周邊隨機傷人，導致4人死亡，事件撼動全台，精神科醫師沈政男撰文【這個社會不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你們：社交孤立、對社會有恨、希望被知道與記得、模仿前例、厭世想法】，他在文中提到，為什麼要殺死那麼多素昧平生的人？有一句話說，殺一個人是殺人，殺一群人就只是一個數字。就因為大規模隨機殺人，才能把人當成數字，也把自己的同理心蒙蔽起來，只看到自己的挫折、不滿、仇恨與報復。

沈政男說，台北最近這起隨機殺人，從犯案者在商業大樓附近犯案後隨即登上頂樓走往陽台，且未關門，並將身上裝備卸下才墜樓可知，他早已有輕生想法，而從他火燒租屋處也可推論類似可能。

沈政男表示，但警方與治安專家竟說不是輕生傾向，可見大家對於隨機殺人的成因有多陌生。官員也說要追查資金來源、有沒有共犯、加強公共場所維安等等，都是文不切題的說法；這類事件屬於偶發、孤立性質，沒必要因此改變大家的生活方式。

沈政男寫道，先說隨機殺人的基本特徵，在美國與日本都有廣泛研究。年輕男性是主要犯案者，因為身強力壯與衝動性高；單人犯案，因為出於自身閉門造車的想法；大都社交孤立，親友來往少，有了挫折與不滿無處宣洩；工作與經濟不穩定，因為根本難以跟別人相處，或者曾遭受霸凌或羞辱；對自身境遇不滿，並歸罪於社會，而對大眾懷有恨意；想要因此出名，不再是無名小卒；看到隨機殺人前例，一方面模仿，另一方面也有崇拜之情；大規模隨機殺人後難逃制裁，因此早有輕生想法。

不是所有隨機殺人都有上述特徵，這只是一個大略的輪廓。

沈政男表示，大規模隨機殺人的犯案者，最後有三成都死於輕生，因為犯案前已不想活了。

沈政男也直言，隨著社會型態的改變，隨機殺人事件將會越來越多，日本就是如此，主要是因為許多人越來越孤立，有了挫折、不滿與報復想法，沒有外界給予提點，容易陷入負面的放大循環裡。

好多年前他就提醒，台灣是因為槍枝管制，不然這類隨機殺人將會更多也更嚴重。沈政男也說，要提出一個沒人提過的因素：鄭捷已被烈士化。已經不只一件隨機殺人的犯案者在犯案前對他的犯案過程廣泛關注了，這不只是模仿，更是對於他的犯行表達肯定，甚至崇拜。

沈政男表示，當年就說，不應該急著執行鄭捷的死刑，而是多花時間了解他的犯案成因。鄭捷被抓以後，有好多人寫信給他，他也回信，「我就曾經收到網友寄給我的一大批鄭捷的回信」。這是不是宛如明星的待遇？鄭捷在犯案前，若有這樣的待遇，是不是會有不同的人生與做法？

為什麼要殺死那麼多素昧平生的人？沈政男寫道，有一句話說，殺一個人是殺人，殺一群人就只是一個數字。就因為大規模隨機殺人，才能把人當成數字，也把自己的同理心蒙蔽起來，只看到自己的挫折、不滿、仇恨與報復。

對社會的怨恨，不曉得何處發洩，於是找上了不特定的大眾。沈政男指出，有人說鄭捷有反社會人格，其實大規模隨機殺人常見的是自戀型人格，他們渴望獲得關注，在現實中卻總是引來挫折，甚至羞辱，於是產生怨恨與報復之心。

同樣可以擁有槍枝，但北歐的隨機殺人明顯少於美國，這是因為美國社會讓個人更加孤立，欠缺社會支持網絡。美國的大規模殺人經常發生在校園，因為這裡是尚未出社會，或者出社會不久的年輕犯案者最常發生挫折與怨恨的地方。

沈政男進一步表示，鄭捷那時被形容為惡魔，也有人歸咎於家庭教育，其實根本不是這樣；一個人要變成大規模隨機殺人的犯案者，是一個長期且複雜的歷程，不是單方面因素可以解釋。

這類突發事件，如果有見義勇為的民眾，是唯一可以減少傷亡的因素。問題是，不必因此就要提高什麼防災意識，因為這是偶發事件，而且發生在難以預期的公共場所，根本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因此改變大家的生活方式。

沈政男認為，要改變的是：在經濟與社會變遷的過程裡，所有人從小到大的挫折、不滿、怨恨與報復之心，不只不能被漠視與忽略，更要被重視、關心、了解與同理。

「我來試圖同理這樣的犯案者：這個社會不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你們？」沈政男說，是不是他們在犯案前都形成了這樣的心境？如果「社會是愛我的」，還能有那些攻擊陌生人的舉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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