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表態：美國強調中國不擁有台灣主權，以錯誤方式孤立台灣

文／US Taiwan Watch: 美國台灣觀測站​

美國在台協會發言人9月12日以「背景回覆」媒體的方式，透過中央社回應中國排除台灣參加太平洋島國論壇領導人年度會議。美國在台協會發言人表示，「中國刻意扭曲二戰時期的文件，包括《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和《舊金山條約》，其敘事完全錯誤，這些文件都沒有決定台灣的最終政治地位。」

我們趕快再來看後續發展以及為大家分析這件事情有多重大。

​在如此重大的發言見報之後，當然有人馬上跳腳。藍營這邊動作很快，從蕭旭岑到陳以信的表態，然後聯合報馬上去函詢問，這些動作的目的都是要形塑AIT處長谷立言製造麻煩及意外給美國政府的氣氛，要求美國政府自己清理門戶並駁斥谷立言說法。（這招以前在夏馨Therese Shaheen當AIT理事主席時，藍營就常常這樣做，不斷跑去跟美國熊貓派合作來修理對台灣非常友善的夏馨）

​但看來這次國務院沒有上當，反而在假日還回信聯合報，進一步確認谷立言所言並非自作主張，而是有高層背書甚至授意定調。谷立言畢竟是職業外交官出身，再怎麼友台，這麼重大的定調不可能是自行其事。從去年520到現在，無論是國務院網站將「不支持台獨」字眼刪掉，還是針對今年三月的「賴17條」（加強國安措施），國務院事後被台灣記者提問時都表示支持，足見起碼在國務院層級都不認為這些動作是「意外」，而是與美國政策及利益一致。有心人士想用「麻煩製造者」敘事去告洋狀，讓美國政府高層修理台灣民進黨政府及美國友台官員，恐怕是沒那麼容易。

​回到這個重大的表態本身，國務院方面在14號回應媒體時給了更完整的說法和文字，大家可以仔細推敲其主詞受詞與時態。簡單來說，這整個聲明都是針對中國而來的。

​整個表達的主旨：

【是「中國」曲解了《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和《舊金山條約》這些文件的意思，是「北京」的敘事錯誤，而且是「北京」在利用這些錯誤的敘事來孤立台灣】

​這整段話的時態全部都是「現在式」。

​我們必須要知道中國一直以來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中共強調《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的目的是合乎其國際輿論戰思路的，他們一直都是認定這兩個文件都是「條約」，都是英美等大國所認可的條約（實際上並不是啊，因為他們都是新聞公報的性質，沒有經過簽署與國會批准的動作）。就算中共政權並非這兩份文件的簽署方，也可以根據「政府繼承」主張其對台灣的領土主權。對中共來說，1945年是由中華民國取得台灣的領土主權，然後1949年中華民國滅亡，中共理所當然地以「政府繼承」，持續管轄整個中國。就像中國歷代的朝代更替，中國一直都在，只是現在換一個政府了這樣。

​反面而言，這兩份文件也成為中共唯一可以用來主張台灣主權的根據，其他都只有講什麼自古以來如何的，完全不知所云。就算真的自古以來怎麼樣，1895年馬關條約也已經割讓出去了，所以《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就變成中國唯一可以主張對台主權的國際法文件了。

​然而，後來到台灣另起爐灶的中華民國政府（實際上已經是一個新的國家，因為「國家要素」通通都不一樣了）除了和中共一樣透過這兩份文件聲張法理上擁有台灣主權之外，還可以透過九零年代以來的民主化與普選而主張國民主權。

所以說呢，中共一向都是從1949年開始否定中國國民黨政權的，認定蔣介石代表或中華民國政府是非法政權，而且選舉當然也是無效的。其實部份獨派也持相似論述，認為舊金山和約以來的「台灣未定」狀態並未賦予中華民國政府治權，使得透過民主選舉取得統治正當性也有爭議。（這類主張我們會稱為解殖論、建國論，他們否認現行中華民國政府的正當性，主張要建立全新的一個國家）

​這些其實是幾十年的老爭論議題，過去美國或許為了政治需求不去特別探討這些問題。所以AIT今天對《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兩個宣言的定調有兩層意義。首先是美國作為簽署國拒絕中共將兩宣言視為有效力的國際條約的約束性。這不是像中共那樣簽了《中英聯合聲明》、批准且送到聯合國備查之後的正式國際條約還翻臉不認帳，而是要告訴全世界各種國際文件本來就有拘束力的差異，而美國和各國一樣都有一致的原則，就是「宣言」並沒有法律拘束力。這樣的表態在未來的國際對中輿論戰及法律戰都是有意義的，而且其實這也是國際法的基本常識。

​（註：國際法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則，叫做「條約必須遵守」Pacta sunt servanda。像中國那樣隨意把中英聯合聲明這種正式的國際條約放棄掉的，只能說是臉皮夠厚才做得出來）

​再者，美國保留了未來承認台灣主權的空間，不讓自己的外交選項被兩份八十幾年前沒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在輿論上給堵死。這點就是美國一直以來所奉行的「戰略模糊」原則，除了不對台灣的防衛議題給出明確承諾之外，美國也一直都不把台灣的法律地位說死。

​所以我們看到美國這次的重大表態，是表態說《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和《舊金山條約》都沒有決定台灣的法律地位，這就是表態的內容，沒有更多也沒有更少，就是這樣子。請大家別再超譯啦！

​那麼，台灣的領土主權是何時決定的？這點美國一向都不明講（大概只有某一次拜登不小心在受訪時說溜嘴說「台灣自己做決定）。這次聯合報寫信去問說美國是不是認定「台灣最終地位未定」，美國方面也沒有回覆，而是強調中國扭曲了戰後的幾個重要文件。

​我們認為，既然兩宣言的效力已經被否定，那麼可能也意味著美國認可台灣政府已經給予國民主權而取得統治台灣的正當性。這某種程度也合乎美國從八零年代開始就敦促台灣進行民主選舉，解決台灣政府統治正當性的政策。

在美國一貫的戰略模糊、不把話說死的狀況下，未來無論是平時或緊急時刻，美國都給予各種政策需要的空間，不管要不要承認台灣主權建立正式外交關係，也不論台灣統治當局叫什麼名字，美國都留了後手。

​話說回來，那我們自己到底怎麼定義自己的？到底台灣當前是不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這就是我們自己必須要定義清楚的。

​我們這邊要再貼一次外交部長林佳龍七月份時做的正式表態：​「二戰結束後，具有國際法效力的《舊金山和約》簽署，取代《開羅宣言》及《波茲坦公告》等政治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從未統治過台灣。

​自1980年代中期開始，台灣由下而上推動政治自由化與民主化，並在1996年完成首次總統直選，至此中華民國政府的中央行政、立法代表皆由台灣人民選出，從此成為有效統治並對外代表台灣的唯一合法政府，也確立中華民國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對等存在、互不隸屬的現狀。此後的中華民國台灣歷經2000年、2008年及2016年的三次政黨輪替，持續鞏固台灣的民主體制及主體意識，也反映出台灣人民對於自由及民主的追求與意志。」

​這是關於台灣主權地位的其中一種看法，我們稱為「民主化實質自決說」。這種看法基本上認定我們目前已經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而最重要的正當性來源就是民主化與全民普選。事實上，自從1990年代以來，民進黨透過黨綱、決議文等內容，也都已經肯認了中華民國的統治正當性，表態認定中華民國（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將來要持續追求國家「正常化」。

其實從主權獨立這點來看，中國國民黨也同樣如此認為，只是國民黨會把國家的起源算在1912，然後認定台灣是1945年回歸中國，也就是現在的中華民國。馬英九也曾經說過中華民國與台灣都同樣是我們的國家，至少選舉時是如此認定。

根據本站共同編輯陳方隅與共同作者（王宏恩、葉耀元、吳冠昇）所做的研究，今年三月由政大選研PollcracyLab所執行的民調數字，44.5%的人們同意這個看法「目前已主權獨立，但需推動國家正常化，例如正名制憲」。認為目前沒有國家需要重新建立一個的看法有2.9%支持，認為中華民國是「正統中國」而未來要推動民主統一全中國的有8.6%的支持（選這個選項大概就是最支持《開羅宣言》及《波茲坦公告》讓台灣回歸中國、慶祝光復節的人們），大約2%的人認為應該要盡速統一（紅統派）。四成的人認為要維持現狀什麼都不用改，不過如果問大家說我們是不是主權獨立的國家，以及問是否兩岸互不隸屬，各種民調都有超過七成以上的人同意，顯見這樣的認定已經有高度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