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惠國待遇

圖片取自double-h

文／黛博拉看日本

一直到2013年入秋之前，NTT docomo還賣不了iPhone，在一年多前的文章也提到蘋果和NTT docomo各自僵持不下的己見。然而，過去NTT docomo並沒有把話說絕，如今事情果然出現乾坤大轉變。經過5年歲月的討價還價，不但終於開始賣iPhone，相較於同業的Softbank與KDDI，NTT docomo拿的條件根本就是最惠國待遇。

先從大環境的河東河西說起。在智慧型手機的銷售對象從先進國家到新興國家、從early adopters到majority的變遷中，高價位的iPhone面臨了如何維持成長力道的矛盾與難題。除了美國本土之外，日本是僅存的幾個iPhone依舊吃香的地區之一。這麼一來，對蘋果來說尚未染指iPhone的NTT docomo，其地位便顯得今非昔比了。另一方面，自2006年10月手機號碼可攜(MNP)服務開跑，再加上2008年7月Softbank、2011年10月KDDI相繼向蘋果靠攏，NTT docomo的用戶流失隨著iPhone新機種的推出每況愈下。今年(2013年)夏季NTT docomo砸下巨額促銷費用，力推Xperia A與Galaxy S4兩大機種，可惜還是難以補救，頂多只是讓現有功能型手機用戶升級至智慧型手機。雖然用戶數一路下滑，目前NTT docomo仍以六千萬的數字居日本行動電話業者之冠，解約率尚不到1%，遠低於Softbank。大環境變遷所分別帶給蘋果與NTT docomo的危機感，可以說是促成雙方願意各退一步的催化劑。

而最惠國待遇並不是這麼簡單就平白到手。2007年下半年，NTT docomo展開與蘋果的第一次接觸。之後每當蘋果推出新機種時，雙方總在水面下上演你來我往的攻防戰。對於新增用戶中iPhone使用者所占的比例，蘋果的底線為50%，NTT docomo則堅持25%。NTT docomo自行研發的「しゃべってコンシェル」、數位內容下載等加值服務，正好與蘋果的siri、iTunes打對台。接受蘋果的要求，與拿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什麼兩樣。不過，用戶流失也是不爭的事實。在NTT docomo集矛盾於一身的狀況下，與蘋果的談判天人交戰了數年，難以達成共識。

3年前，還是NTT docomo常務的現任社長加藤薫，品嚐了最苦澀的蘋果滋味。當時正逢iPad問世，NTT docomo有意將其引進日本市場。雙方在iPad銷售上的談判頗有進展，只差白紙寫黑字的最後一步了。在NTT docomo已經下了SIM卡的訂單，並著手進行記者發表會的準備之際，冷不防被擺了一道。Softbank的孫正義社長找賈伯斯直接談判，拿下了日本市場的獨家販售權。Softbank一插手，煮熟的鴨子便飛走，這種鱉NTT docomo也連吃了幾次。發生了如此狀況，讓加藤桑對蘋果這家公司留下「天動說」(唯我獨尊的教皇說太陽繞著地球轉，就是繞著地球轉。誰敢說不是?)的印象。今年(2013年)6月加藤桑舊地重遊，密訪蘋果總部，不同於3年前的則是當家掌櫃已經換人了。

在與蘋果的密談中，加藤桑開門見山地亮出「iPhone銷售量占新增用戶數4成」的條件，也對Tim Cook留下相當好的印象。回國後，加藤桑加深了與蘋果攜手合作的決心。此時，NTT docomo的高層當中仍對於依賴蘋果所可能產生的風險與隱憂抱著不安。對此，加藤桑吃了秤砣鐵了心。他明白並強硬地告訴大家，「既然啃了毒蘋果，就應該整顆吞下去」。至此，NTT docomo總算能夠“上下一條心”。

9月10日在iPhone5s/5c的發表會上，蘋果破天荒地將新合作夥伴NTT docomo的logo秀在螢幕上。發表會結束後，蘋果與NTT docomo更發佈了聯名新聞稿，這是自2011年Verizon Wireless發售iPhone以來的罕見舉動。對此，當時與會的KDDI社長田中孝司馬上眼紅並隨即向Tim Cook發難，抗議這種不公平待遇。

不光是如此。蘋果還讓NTT docomo版iPhone享有專屬的主畫面。NTT docomo版的iPhone主畫面，有著dMenu、dMarket與Support三個出廠時便預設好的icon，手指一點便可直接存取NTT docomo所提供的各種數位內容服務。當然，這是Softbank版和KDDI版都沒有的好康。再者，NTT docomo自行研發的語音秘書「しゃべってコンシェル」，也可沿用在iPhone上；蘋果更默許NTT docomo門市主動向用戶推薦docomo自製App的安裝。一直以來，NTT docomo高層的對外發言總是「商業模式與蘋果對打，因此水火不容」的強烈語氣，一向不好說話的蘋果竟然“開恩”，還讓對方爬到“臉上”，NTT docomo鴨子划水的功力，著實令人稱奇。

此外，10月10日NTT docomo更對外宣布新版的docomo ID服務。升級後的docomo ID，採用的是與電信網路、行動裝置、OS分離的使用者認證方式，之前已有KDDI率先採取類似的做法。docomo ID，對數位內容提供者與用戶皆帶來相當大的好處。比方說，內容提供者在App Store或Google Play上架，會被收取3成的手續費。而用戶從Android換機至iPhone(vice versa)，由於ID等的變更，先前的數位內容便不能繼續使用，必須重新購買。對數位內容提供者來說，跟用戶的關係也得從頭開始建構。不過，docomo ID背後代表著NTT docomo的數位內容下載服務，提供者只要付一次手續費給NTT docomo，而不需特地在App Store與Google Play兩邊上架，便可通吃兩大陣營的智慧型手機用戶。就算用戶換機(不同的OS)，因用戶資訊由docomo ID統一管理，對數位內容提供者並不會造成影響。可以這麼說，docomo ID彷彿功能型手機時代的iMode，是NTT docomo欲在數位內容下載領域與App Store、Google Play分一杯羹，甚至爭奪主導權的武器。

今年2月起，蘋果關係人士頻繁地密訪NTT docomo位於神奈川県横須賀的研發園區。蘋果此舉的目的，便是親自鑑定NTT docomo的無線通訊技術水平。在與工程師們近距離接觸後，蘋果認為NTT docomo在通訊技術的驗證流程與knowhow上，皆為世界頂尖水準。蘋果所感興趣的，是在無線通訊上對頻帶進行整合的新一代技術。若商用化後，不只是更容易連得上線，在處理超大容量資料時也更加游刃有餘。事實上，早在雙方對iPhone的銷售達成共識前，NTT docomo已與蘋果簽下新一代通訊規格之行動裝置的合作開發協議，而NTT docomo也將蘋果納入其專利管理框架「patent pool」。

過去NTT docomo賣不了iPhone的一個主要原因，在於蘋果要求對方開放NTT集團所擁有的全部技術。這一次的妥協，可以說是雙方各退一步、各取所需的面對現實。專利業界認為，蘋果在無線通訊相關領域的智財並不充沛，當穿帶裝置等新市場出現時，不見得比三星等企業處於優勢。從9月26日蘋果在黑莓總部不遠處舉辦實為藉機徵才的活動也可看出，蘋果正相當積極地補強無線通訊相關領域的不足。相關人士的消息並指出，在新一代通訊規格之行動裝置的合作開發上，蘋果可能優先將新產品供應給NTT docomo，以做為在技術上有所貢獻的回報。

iPad之後，蘋果已經3年沒有推出足以開創新市場的產品。無巧不成書，iMode之後，NTT docomo也長年沒有推出足以讓用戶驚艷的新服務。很偶然地這兩個皆以「i」開頭的產品或服務而獨領風騷的企業，接下來有沒有再度引起旋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