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中央社
文／陶曉嫚（新新聞）
當某些媒體大談「一顆雞蛋」，大肆檢討抗爭者的抗爭手段正不正當時，抗爭的重點反而被忽略了。應該要教育我們子弟的學校，以畢業證書要脅學生在低薪沒有勞保的情況下勞動，以節省學校營運成本的狀況，已經存在多年。
大樓巡視、架設網站、接聽系所總機……這些工作究竟是「學習型」還是「勞僱型」助理的業務？
在立委林靜儀質詢下，教育部長潘文忠全部回答「勞僱型」，然而答案揭曉，無論公私立大學，都以學習型助理名目來應徵以上人力，濫用情況嚴重。
學校以「畢業」剝削學生做苦工
所謂「學習型」助理，是畢業條件與課程、服務學習有關的助理；「勞僱型」則是與提供學校勞務、獲取報酬，是與學校有從屬關係的「勞工」，納入《勞基法》保障的員工。二○一五年六月十七日，前政治大學校長吳思華就任教育部長時，以「兩原則」將學習型、勞僱型分流，而兩個型態之差，薪水、適用法規就大不相同。
學習型助理的身分介於勞工、學生之間，畢業的生殺大權握於校方手上，做的事情卻形同勞工，甚至包山包海處理各種庶務雜事，從指導學弟妹、採買、實驗室修繕不一而足，職業災害卻沒有《勞基法》保障。
不少立委的服務案件，就是因學習型助理因公務受傷，卻沒有職災賠償的問題。而許多大專院校為了省下人事費用，不同意學生轉為勞僱型助理，或是一樣的工作，硬是減少下五、六千元的薪資。
勞動檢查屬於勞動部業務，其實只要發布一紙行政命令，就可以將所有學生助理納入《勞基法》保障範疇。然而，牽扯到大專院校的經營與利潤，加上一五年監察院、行政訴願判例皆強調「勞檢進入校園違反校園自治原則」，勞動部不敢輕易插手，以致助理的勞動申訴都必須認定「與學習無關」後，再由勞動部轄下單位認定有無違法。
學生畢業與否的生殺大權握在校方，即使學校濫用學習型助理、剝削學生已成常態，但敢於提出申訴的極少。而教育部也將異議全當「個案」消極處理，忽略大專院校壓低人力成本、減輕經營壓力來提高獲利已成主流。
一○年起就開始的抗爭
因此在七月四日，一群大專院校助理抗議「假學習、真勞動」，與高教工會兼任教師們串聯，雙方打出「反高教剝削」的旗號，一同前往教育部陳情。不滿教育部高教司專委王淑娟的回應，政大勞促會學生高若想將雞蛋在王頭上捏爆，此舉立刻引爆爭議、登上報紙頭條。
蛋砸的是官員、抗議的是體制，一顆雞蛋砸出台灣社會對高教剝削的關注，姑且不論「羞辱行政官員的抗爭手段」是否合宜，學生助理對抗體制早在數年前就開始。
台大社會所博士生、台灣大學工會發起人林凱衡表示，台大工會從一年起，就針對「兼任研究助理」、「研究計畫臨時工」、「教學助理」算不算是校方的勞工，串聯台大助理與校方進行訴願與訴訟，高等行政法院一三年確立「學生助理是勞工」，當時為了慶祝勝訴，林凱衡還在台大傅鐘下發出一五份雞排。
或許是有先前敗訴的前車之鑑，台大校長將聘用方式交給各系所自治，而其他學校如政治大學、師範大學則由校長拍板，決定「助理聘僱一律以學習型為主」。
有了大學自治的保護傘，加上學生不敢輕易申訴、興訟，「認定如何算是勞動行為」是勞動部的專業，因此教育部從未要求發動助理勞檢，一向是「檢舉了再來處理個案」。
一顆雞蛋的擦槍走火隔天，民進黨社福衛環委員會召集委員林淑芬修改原本「一例一休」專案報告議程，增排了高教勞動權益的兩份專案報告議程──學習型與勞僱型助理、兼任教師納入《勞基法》。
由於時機點敏感，相較民進黨內與社運靠攏的林淑芬，其他綠委對於高教勞雇的問題顯得十分曖昧，黨團目前也還沒有統一的方向與標的。
有綠委私下吐槽，「以後提升抗爭強度，藉由羞辱公務員來搏得版面後，執政黨就要排審嗎？」對此林淑芬的助理解釋，原本六月十三日就要排案，對學習、勞僱型助理兩原則進行周年檢討。但林全內閣上台、各部會的業務報告之後，讓議程延後至七月六日，砸蛋則純屬擦槍走火。
勢必墊高學校經營成本
值得注意的是，過去社福衛環委員會都是由教育部次長出席，這次部長潘文忠親上火線，又給予改革的承諾，一顆雞蛋還真的砸出一些不同。
雖然助理勞工一片叫好，但是隱憂還在後頭。改制勢必墊高學校經營成本，挺助理等於得罪校方，在新聞熱度退燒後，又會有多少立委、黨團願意挺勞工？
藍委陳宜民說得含蓄：「學習型助理還是有存在的必要。」藍委柯志恩是淡江大學私立學校代表，也對將助理全面納入《勞基法》抱持疑慮。砸蛋或許能得到立竿見影的回應，但深層問題的改革，還是仰賴長期的溝通與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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