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一廣場／戈培爾「謊言說一千次就成真？」這時代過去了

文／吳崑玉

罵人也要有點藝術

總統大選快打到北風北了，卻還在大風吹搞不定牌搭子，大家似乎都有點急了，於是捉對廝殺，粉絲們匪砲濫射，問卷、梗圖、X黑、互告都出籠了，卻對選情沒啥幫助。撿到槍的還是在撿槍，摔死的多半是自殺而非他殺，過期罐頭湊合著想取代變臭的魚，這場仗根本打到亂了。

許多搞宣傳的人都相信戈培爾那一套，只要眾口一致，咬定一個說詞，然後謊話講一千遍就會變成真的。但那是傳播系統不發達，國家機器可以掌控傳播通路時才有效的作法，在網路時代，謊話還沒說到十遍，鄉民便開始打臉！講到一百遍時，梗圖笑圖都做好了！傳到第一千遍的時候，應該老天鵝已經出手了！而且，所有事物都逃不過「邊際效用遞減律」，騙術謊言也是。台灣民眾已經被騙了二十多年，什麼顏色都來騙過了，那有那麼好騙?!

▲作者反諷，台灣的政客連謊言的老梗都不「更新」？（示意圖／翻攝自資料照）

而政客編織謊言之後，許多粉絲很愛用這謊言罵人，他們自稱為「撥亂反正」。以為用罵的，可以把不同意見的人罵醒，至少能達到恐嚇效果，制止對方發言。如此，就能降低敵方陣營的音量，擴大我方支持的音量，以取得「話語權」。甚至，許多涉世未深的政治人物也變身為品牌喇叭，盲目跟著上面的標準答案狂吼，搶奪一分一秒的勝利，結果，下一秒就被打臉，讓自己的信用跟著跳樓。

公開罵人其實是一種藝術，要能罵到當事人氣得半死，但旁邊人笑到彎腰，才算是成功。因為罵人不是打架，只要被罵的人沒有羞恥心，就沒有KO這回事。政治罵人的TA(Target，目標客群)不是被罵的那個，而是旁邊觀戰的人，所以罵人的重點是要有梗有趣，還得笑中帶淚，寓教於樂，講出點道理來，尤其在網路時代，觀戰者聽了有趣，就會分享轉貼，散佈為當日廣傳笑點，當事人一旦變成笑柄，就自然沒有了威信，沒有了尊敬，被笑聲包圍起來，以後講什麼大家都會先找笑點，而不是言聽計從。

因此，台灣政治人物沒有人是被罵死的，都是被笑死的。避免做出淪為笑柄的蠢事，不要講出終身標記的鳥話，是成功政治人物的第一門功課。（向白先生致敬）

那如果被人攻擊了要怎麼回?!一樣是門藝術。公關界有段著名的公案：微軟的比爾蓋茲有次公開說：「如果通用汽車的科技進展速度如同資訊產業，我們今天的汽車售價僅需25美元，每一加侖汽油可以跑1000英哩。」當時通用總裁傑克威爾許在第二天發了篇新聞稿：如果通用汽車發展科技的方式如同微軟一樣，那麼我們今天的汽車就有以下特色：(總共十幾條，摘錄如下)

汽車每天會毫無理由的撞毀(Crash)兩次。

每一輛車只能有一名乘客，除非你買的是「汽車95/98」或「汽車NT/2000」。即使如此，你還得增加座椅，座椅的價格和汽車差不多。

安全氣囊彈出之前會問：「你確定嗎？」

有時候你的汽車會毫無理由將你鎖在門外，唯一的進入方式是同一時間右手拉著車門開關、左手轉動車鑰匙、口內咬著汽車天線。（Ctrl+Alt+Del）

你必須按「啟動」才能「關閉」引擎。……..

這就是現在所謂的「神回覆」，或「高級黑」，點出道理所在，又不用長篇說教，卻能讓對方無地自容，旁邊人笑到可以廣傳二十年。

換句話說，不論要罵人還是回罵，「幽默感」是其中必要的元素。給對手取個外號，再從外號聯想各種情境，或從情境連結到各種比喻，既不指名道姓又與情節合拍，幽默感自然就出來了。你罵我韓黑，我就煎焦一條臭鹹魚，再打顆蛋，放把空心菜做蚵仔煎，實在太難吃氣到砸鍋子，以示中立，不比辯解一堆有效得多?!

梁實秋先生寫過一篇「罵人的藝術」，列了十條守則，其核心概念就是不要潑婦罵街式的發洩情緒，甚至把站在旁邊的無辜觀戰者都罵進去。而是要以退為進，預設埋伏，旁敲側擊，小題大作，態度鎮定，用詞典雅，而且適可而止，遠交近攻，「縮小打擊面，擴大爭取面」，用語酸比用詞狠，更能爭取同情與認同，最後勝利，決定於敵我雙方的支持者數量，而不是對方的言詞。

▲網路時代政客已無法靠更多的謊言來圓謊（示意圖／翻攝自資料照）

台灣政客的問題是: 既然謊言是你的主力產品，甚至是唯一產品，你竟然連謊言老梗都不更新?!還把對手以前成功的段子拿來照搬照抄，直接仿冒。甚至愈玩愈低級，愈黑愈沒水準，以為這樣選民才聽得懂?!其實，那就跟穿著大衣站在路邊獻寶的變態狂一樣，那麼小就不要亂出來丟自己的臉。

台灣政客愛講「軟實力」，卻沒想過，罵人的幽默感也是一種軟實力。如果生不出幽默感來，那就只有「軟」，而不會有「實力」。平常上班已經夠阿雜了，讓大家看政治還能笑兩聲，這種黑色幽默不是更能與荒謬的世界合拍嗎?!

《作者簡介》吳崑玉，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淡江國際及戰略所碩士，曾任親民黨發言人、哈佛企管突破雜誌副總編輯。